“耳朵聋了?”
又一声反问将他的思绪拽回。阿楚苦笑,只得将愧疚自责先放于脑后,像之前一样老老实实又耍着回答师父:“徒儿知错了。可徒儿不也是为师父您着想么?您想啊,一个大小伙子也喝不了半斤白的啊,您海量,可是对
损伤多大啊?徒儿还年轻,也该锻炼锻炼,您说对不,不练哪儿来的酒量呢……”
“少贫。”廉子虚笑出声:“起来吧。下次可不许妄为。”
“好嘞师父,下次啊,您说往东,徒儿绝不往西!唯师命是从!”
“慢点儿。膝盖了?为师给你上点药……对了,记得练练刀啊剑啊这些中长兵
,扇子适合师父这样
量儿小的人来练。你要想功夫更进一步,还得从这些力量
更强的兵
上琢磨……”
阿楚连连应着,一瘸一拐地跟着师父进屋。可他并没有注意到师父步履间那些微的蹒跚。
廉子虚对着祖宗牌位跪了一个时辰。
她不传统。她想守住菁华,摒弃糟粕。
廉子虚暗自打算着收拾行李,也问了阿楚愿不愿意去和她一起去其他地方。徒弟说去哪里他都跟着。老董不也在龙门卖鳞?生意还蛮不错。自己为何不能选择归隐呢?
廉子虚想着,准备着料理着后续的事务。可是她还是慢了一步。
阿楚“杀了人”。准确地说,阿楚被“仙人”了。
那些人买了那死者为他们卖命,一定要死在阿楚手上。除了阿楚和那些幕后黑手,没有人知这人是怎么死的。按江湖规矩,杀人偿命。但师父的命要比徒弟金贵些,只要师父肯按江湖规矩放血替代,便算是为徒弟偿了命。
阿楚第一个反对。
“师父,是徒儿大意让他们钻了空子,是徒儿的错,就让徒儿一个人承担。”
廉子虚只抿了一口茶,轻笑着开口:“你去承担,你怎么去承担?为了那些个渣滓,搭上我好徒儿的一条命?”廉子虚摇摇:“阿楚,他们是冲我来的。你是廉家阴晴扇的最后一代传人,只有你才能将廉家功夫传下去……”
“可我不姓廉!我……我不……”年轻的黎博利声声恳切,阿楚单膝跪在廉子虚面前,乌红的眸子里只映着廉子虚一人:“只有您,您才是廉家人……”
“你不?”黄花梨桌子被“啪”的一声猛地一拍,廉子虚沉声
:“你不姓廉,我在你
上倾注的十数年的心血、你在廉家功夫上吃了十数年冬练三九夏练三伏的苦就都白费了是么?就因为你不姓廉,你便没本事也没胆量拿起那一小把扇子、施展那点拳脚了是么?”
“你是我廉子虚的徒弟、关门弟子、真真正正的武学传人,也是最后一个站在我边的人,没有人比你更能
得上廉家功夫,没有人比你更适合
阴晴扇的传人!你如果不明白这个
理,明日就去送死!把你还有无限未来的命亲自葬送在你自己手里!”
堂间静默。只有二人的呼此起彼伏。
“你不姓廉,反而更好。”平了气,廉子虚笑笑:“他们不会在乎一个外姓弟子的。况且……放点儿血而已,要不了命的。”
徒儿是永远会相信师父的。可他的师父骗了他。
江湖规矩是,徒债师偿,放血三升。
……
师父可以活,可那些人不让她活。阿楚歇斯底里地要带师父去医院,那些人拦着。他和他们打,打不过,跑,也跑不得。
直到他把师父亲手埋葬。
那些人走了。与此一同烟消云散的是被拆除的廉家武馆,死魂销的廉子虚,还有阿楚。
那个和师父耍着花招卖着乖、守着武馆和师父的阿楚不见了,而泰拉大地上多了一个孤一人一折扇一把伞的算命先生乌有。
他永远带着故人的希冀活着。开扇、展伞,心法口诀都浑然化作成了“子虚乌有”这四个字。他知他一直念着师父,可在这些念想里。他能识得为至亲报仇雪恨的决绝、孤勇,能识得将师父的武艺传承下去的负重与责任,能识得对长辈的缅怀与歉疚,可其余的、占据最多的念想到底是什么?乌有自己也不知
了。
故人何念?乌有不能识,子虚不敢知。
04 血
——所念于血
“阿楚……为师饿了……”
那人在耳畔的呢喃把乌有从回忆中拉回现实。那人在乌有耳羽间落下一吻,锐利的犬齿衔住他的耳垂,划过下颌线,在颈项间挑了个最合适的位置下口。刻下一圈牙印后,那人又微微抬起,像是在等着他的反应。
冰冷而陌生的气息贴近,莫名的依恋却在乌有心中油然而生。他不知“她”是谁,甚至不知
“她”还是否是正常的泰拉人,可如果“她”是师父,师父还没有逝去,或者师父……师父还能留在这世间,像炎国的传说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