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很久，却也好像没有很久。

        “好。”

        说着荒竟是真的朝着后厨走去了，须佐之男没能及时拦住他，便只能靠在门框上看着人走远，经着荒这么一提醒，他倒是真的觉得脚有些凉了，须佐之男低去看了看自己已经被冻红的脚趾，在另一边的脚背上踩了踩了会儿，下一秒弯下腰去捡起了一落在自己脚边的羽。

        那颗赤忱的心，好像也渐渐被烟遮蔽。

        很冷，须佐之男想着。

        但是每每入夜，须佐之男还是会那样的梦。

        原来还是夜晚啊……屋外气温太低，须佐之男呵出一口雾气，遮掩住了自己一时没能控制好的表情，本以为已然是白天了，却不想是月光洒落在雪上，映得屋外一片皎洁。

        “没有，刚好醒过来而已。”

        “……回屋去把鞋穿上，晚上很冷，我去给你端碗桂圆莲子汤来。”

        这几日须佐之男拉着荒将屋内大大小小的房间稍微了些修缮，他在仓库里找到了些陈年的木，外面下着大雪什么也没办法，便是拉着这突然造访的“客人”盘算着将宅子里一些破损不堪的外墙或者漏风漏雨的天给修修。

        但是无论如何，荒的到来都为须佐之男近乎枯燥的生活带来了一份独特的意味。

        须佐之男得到了对方一声应声，便笑着继续将人往里屋领，心想着还算是听话。

        “抱歉，我听见院落里有动静……”须佐之男想了许久，却还是只能找出这么个理由，至少他没有说谎。

        须佐之男便为人斟了一杯还在炉上温着的茶，和自己喝的是同一种，也不知对方是否喝得习惯这种茶，但是须佐之男将茶杯递交给对方的，两人的指间有一瞬相碰。

        “抱歉抱歉，它很少见着外人，该是还有些不习惯，你别介意。”须佐之男顺着怀里猫儿的，可是猫儿扭动了几下子就从他怀中下逃出了屋子。

        但下一秒须佐之男在隔门之上，却看见了屋外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移动，不止一只，数量众多，但是他听见了拍打翅膀的声音，还有荒的声音。

        “吵着你了吗。”荒的声音在这雪月之下显得要较平日里更加冷清几分，他转过来正视着须佐之男，发现他此时正光着脚。

此唯一能住的场所，若是没有意外，他还暂时不想无家可归。

        须佐之男便轻手轻脚地站起了来，隔着一扇薄薄的隔门，听见了荒低沉的言语。

        “喝茶可以吗？”

        “荒，你看看可以吗？”须佐之男补好了一天花板的漏，他大声问向后不远的青年，?“需不需要再加固一下？”

        荒是一个很好的倾听者，须佐之男尤为喜欢他这点，平日里无从诉说的种种在此时此刻找到了最合适的宣口，荒总是会将所有的目光留在他的上，这样让须佐之男觉得很安心，让他觉着荒是真的有将他的话听了进去。

        “嗯。”来人点了点，随后又打量起了这瞧来前不久才刚补好了屋的房间，屋中的炭火还有些零星的火星子，在这种大雪天，已经起不了取的作用。

        白色的，有些许长，瞧来不该是小鸟，须佐之男又想起刚才扑腾着翅膀的劲风，该是什么稍大些型的鸟儿……

        阁的碳盆里的火快要熄灭了，圆的猫儿趴在主人的垫子上睡得正香，听见须佐之男领回来了外人，猫儿觉得稀奇，便睁开了眼，但是一看到须佐之男后站着的人瞬间站起来浑炸开了，须佐之男赶忙上前去将圆的猫儿抱进怀中。

        须佐之男以前一个人生活的时候，觉得这样的下雪天只能待在家里哪儿也去不了，属实无聊得紧，但是如今这房子里有了另一个人的存在，须佐之男便觉得这样的冬天不再漫长。

        几日相下来，须佐之男得知了许多来者的事情，比如他的名字，比如他的吃食口味清淡，比如他作息守时有序，但是当须佐之男提及他从何而来又要前往何时，对方却是以缄默为回答，聪慧的少年便不再多问，知晓了这是不该提及的事情。

        “好！”

        他从梦中惊醒了过来。

        荒带来的汤被热到刚好入口的温度，须佐之男不喜欢喝太的东西，荒最近已然记下了他的这些习，他悄悄去嘴角的汤渍，恰如其分的甜度正好合适。

        他带荒去过后院的林里抓冬日的野兔和小兽，他告诉了荒自己在何安放陷阱，让他小心，切不可踩到，荒看了一眼被雪盖住的一小块凸起，随后点了点；他带荒去过他的那间小小的后厨，光线不怎么好，但是胜在打扫得干净整洁，打开窗后屋外的雪也能将屋内映衬得明亮许多，须佐之男问荒喜欢吃什么，荒说都可以，须佐之男便打趣着说我这儿没什么好东西就麻烦你跟着我受苦了；他也带荒去过他的小花园，须佐之男抚开那些枯枝败叶上的层层积雪，一个一个指给荒看，说这一株是早春山茶，这一株是天仙月季，荒甚至听到最后感觉全世界的花也许都能在这一方小小庭院之中找到，须佐之男的庭院里还有一颗很大的樱花树，须佐之男拍拍树干，说这是他来的时候就有的，年龄可比他大多了。

        “噩梦了吗？”坐在一旁的荒接过须佐之男递过来的空碗，将其轻轻放在木盘之中。

        这是须佐之男被放这么久这么久以来，第一次与他人相这么久。

        须佐之男将最后一楔子敲入后，从高梯上跃下，荒见状想去接他，但是看见人稳稳落在了地上，他低垂下眉目，指尖微微一动。

        梦见自己着白金的铠甲，梦见自己手执雷枪，梦见自己的脸上不知是沾了友军还是敌军的血，鼻息间的焦臭和入目的尸首让须佐之男恍惚了一瞬，觉得这样的战争好漫长。于是天际雷鸣云涌，太阳隐去，他抬，妄图在被狼烟熏黑的空中寻得什么，可是什么都没有。

        “应该不算吧……”须佐之男坐在自己的被褥上，将脚藏进了被子里，他环抱着膝盖，望向了屋外被月色映透的雪景，“只是

        “等到来年，这里会盛开许多的鲜花，樱花树会发芽，院子里也会有小动物来玩，到时候荒可能会觉得有些吵闹，但希望你不要吓着它们。”

        话音刚落，须佐之男拉开了隔门，一瞬间有巨大的鸟群腾空而起，宽大的双翼掀起地面的积雪和檐上的落雪，一时迷了须佐之男的眼，等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荒只一人站在庭院之中，细雪纷纷扬扬落在他的肩上，落在他的发梢上，落在他的眼睫，化为人世最闪亮的星辰，那双月灰色的眸望向须佐之男，看得须佐之男愣了一下，不知该说什么。

        须佐之男坐起来，抚上自己的口，那儿曾受的伤如今早已愈合，却留着一狰狞的疤痕，不知为何，在此时却格外疼痛，须佐之男埋思索一二，目光闪过，看见屋外明亮如白昼，是已经白天了吗？

        可是他又听见了那声鹤唳，于是他的眼里有了光，在战场的厮杀声中，在刀剑的碰撞声中，他又听见了那声鸣叫，须佐之男四去寻那声声音的来源。

        而荒就站在其中，他回眸望向自己，像天上不食人间烟火的谪仙。

        “左边，对，那里再加一。”蓝灰发的青年人双手抱臂站在稍远一些的地方，目光落在须佐之男的上，似乎好了随时接住可能从高梯上摔落下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