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及此，穆景行情不自禁的笑了起来，削薄的角微微翘起，明媚的似能照亮帐子里的黯淡。

        既然有人爱给他使绊子，不想让他再披战甲，那他也乐得个清闲。况且下一代也起来了，自有能人接他的班儿。

        翌日早朝，梁文帝端坐于龙椅上，百官下跪，山呼万岁。

        他缓缓将手移开，逐渐适应了那光，那亮。他笑笑，未来的路，他终于看清了。

        曹衍抬与圣上对了眼，立躬禀：“陛下，穆将军不宜骑带兵，明威将军季刚又痛失爱女，其它几位将军或老或久伤未愈……微臣倒觉得，不如

        轮到兵尚书曹衍时，曹衍神色凝重的将夜半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呈上。

        果不其然，曹衍见状立也跪了地：“陛下！穆将军虽战功彪炳，能征惯战，但自将军膝骨受伤，便不适宜再骑带兵！”

怕他们不同意外，更多的还是怕吓到佩玖。他原是想着徐图缓进，先加深佩玖对他的依赖，再谋其它。

        穆阎心下笑笑，面上却是未表现出来。这个老东西，整日里拿他这点儿伤作话，就是不想看着穆家频立汗功绩，成为举国军事上的唯一倚仗罢了！

        他的底限是玖儿，他的命也是玖儿。

        如此，他与佩玖之事，便也算不得什么违背常。

        可笑，可笑。

        穆景行一手握着那帕子，一手在上面轻抚。绵绵，好似那晚握着玖儿的手。他突然摇摇，自嘲的笑笑，将帕子又放了回去。

        伤痛事小，他可以不在意。然而却总有人替他在意着。

        “是啊，穆将军忠君爱国一片赤诚之心，朕是明白的，可也还是要兼顾着自个儿。”梁文帝虚伸着手指，点了点穆阎，显出对爱将的关切疼惜之情。他虽比穆阎年长五载，但穆阎这二十年在战场上，糟的厉害。

        梁文帝着众卿免礼。

        如每日早朝一样，臣子们依官阶纷纷上奏自己所掌之事，或需批复的，或需示下的，有序进行。

        说罢，梁文帝的视线落在曹衍上。每回曹衍拦阻旁人倒是拦的利索，可他兵又不见有何良将举荐！

        “臣愿为陛下效劳！”穆阎出列，拱手跪地。

        ***

        穆阎谢恩后默默退回原位，面上毫无波澜。几年遇到类似状况他还辩驳几句，心下不甘，现在也倒觉得还好。家有美眷，又有众多子女，如今还添了宝儿，正是惜命惜福的大好时候。

        圣上面庞圆且保养得当，故而四十有六的年纪也看不出半点儿衰颓之相。倒是今日一着急，额前眼尾沟壑丛生，显出些许苍老之态。

        他蓦地将手伸入枕下摸了摸，摸出一方帕子，正是佩玖那日用过的那块儿。即便后来放在书房险些被佩玖发现，可他还是没忍心将它扔了。

        他这是痴傻了么？竟对着一个死物视若珍宝。

        而如今，佩玖竟意外听到了他的心意，且并不抗拒！

        说罢，他求助般扫一眼台下，“众卿可有何良策应对？”

        说起来，佩玖虽打四岁半就跟着继母进了将军府的门，但一未拜祭过穆家先祖，二未将名字录入穆氏族谱，三未改口喊穆阎为父亲。

        如此，是否到了该向父亲提及的时候？

        穆景行起，撩开帐幔，顿时被那耀眼的金光刺了下！他伸手遮挡在眼前，那金线从指儿间穿过。

        他明日同父亲一同下早朝后，便要向父亲提及此事。成败在此一举，然而他没有败的余地。

        梁文帝再扫视一圈台下，似有不豫之色：“难满朝文武，就只有穆将军一人愿意为朕分忧吗？”

        这“继妹”也不过就是个口上的说辞，从未正式入了穆家的门。

        穆阎眉深蹙，心胡人尤擅骑，若非他那年膝落了伤，太医嘱咐他切不可再骑快，他倒是真想再披战甲，再握战刀，亲自上阵教训一下那些宵小！

        梁文帝阅过后，竟是双手微微发颤。他将手中文书放下，神色略显惶惶：“北境又起动，且这回羯人勾结了鲜卑、匈，三方联手，来势汹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