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娜没打下去，只把藤条悬在半空中，把书翻回上一页，重新讲这一段。

        这是基雅维利的《君主论》原本选段，吉娜认为它既可以帮助学习拉丁文，也可以作为接政治学的契机。

        当克莱儿不再需要她，那就是她准备离去的一刻。

        聚会上伊梅达的愤怒和痛苦感染了所有人，很多朋友在安她，克莱儿不起眼地坐在角落里，突然想起之前偷听到的对话……

        世袭的君主得罪人民的原因和必要都比较少，因此她自然会比较为人们所爱……

        吉娜惊愕的声音响起来：“克莱儿？！”她赶紧把她扶起来，然而克莱儿手心里还攥着她的衣服，吉娜往后挣了一下才让她放开。

        吉娜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认为这支藤条不适合应对你今天的糟糕状态。”

        “啪！”

        克莱儿抽了下鼻子，不知需不需要对此出应答。藤条抬了一下她的手，示意需要恢复原状，展着手心，随时预备挨上一藤条。

        这是什么意思？克莱儿完全没听懂，吉娜不像是在说话，倒像是在吐出一串一串的咒语。

        没有人能留住她，哪怕伊梅达哀求，哭泣，吵闹，讨价还价，最后甚至跪在了地上，作家还是走了。

        一片阴影笼罩在她的视野前方，椅子响起和地板的摩声，鞋跟“哒”地一声落下――克莱儿恍然惊醒，额竟已沁出了一大片冷汗――她刚才又走神了。

        克莱儿还记得吉娜买回这本书的那一天，书店离路易斯庄园很远，又没有仆人供她们差使，吉娜只好自己骑着去了城里。回来时天上下了大雪，吉娜裹着斗篷风尘仆仆地归来，脸颊鼻尖都被冻得通红，看起来稽又可怜，金棕色的发被雪盖住了，她站在门廊前，簌簌地扫去上的雪，从斗篷中取出书来递给克莱儿。她的手也冻坏了，冰得让人浑一颤。

        不过在吉娜的鼓励和促下，她结识了几位年龄相仿的小姐，交情足够到邀请她参加她们的聚会。其中有一位小姐，名叫伊梅达，她爱上了自己不该爱的人，一个天浪不羁、短暂旅居于此的作家。两人相恋的时刻热烈甜蜜，无与比，同时稍纵即逝。在伊梅达准备和她结婚时，那位作家却在打包自己的行，准备去往下一个地方。

        “吉娜！”在所有理的思考之前，克莱儿几乎是尖叫着喊出了她的名字，她的扑上前去，双手死死抓住了吉娜的衣摆，这姿势很不平衡，一瞬间后的下一瞬间，克莱儿上半落下，跌倒在吉娜刚才坐的椅子上。

        “保持专心。”吉娜说，继续讲课。

        “啪！啪！啪！”

        疼痛随时都会袭击过来，克莱儿的神高度紧张，不敢再分神。为了保证她能跟得上，吉娜讲一会就会问她一句，不她念得好还是坏，吉娜的脸色始终温和又平静，仿佛永远不会放弃她似的……

        吉娜背着光站在那里，神情模糊，垂首将她审视片刻，突然转离开。

        然而藤条还悬在空中，她已经够疼了，这东西让人更害怕了，但是，吉娜的话威胁错了，她才不害怕见不到朋友呢……

        克莱儿倒抽一口凉气，手心火辣辣地烧起来。她低看去一眼，一红痕微微鼓，准贯穿她的左手手心。

        吉娜说：“克莱儿，如果功课学不完，那么你明天恐怕见不到你的朋友了。”

        克莱儿很尴尬，同时心脏还在腔里疯狂地咚咚作响。布料从她的手中抽走了，这只痛的手只好默默放回到膝盖上。“你要去干什么？”她尽量恢复成平常的语气。

        我们意大利的费拉拉公爵，之所以能够抵御1484年威尼斯人和1510年教皇朱利奥的侵略，就是因为……

        克莱儿的眉紧张地皱了起来，几秒艰难的犹豫后，她伸开左手，把白的手心出来。

        三下藤条又急又重，伤痕几乎重叠着挤在一起，克莱儿尖叫一声，眼里立刻涌上眼泪，左手抽回来用右手保护住。尖锐强烈的疼痛很久都没有消退，克莱儿深深了两口气，能感觉到手心高高起来了。

        这是个比较封闭的小镇，人们不会对陌生的来客抱有太多热情，哪怕她的祖宅在这里。很多小姐秉高傲，本不理会她，就算有和善可亲的小姐愿意跟她朋友，克莱儿也不敢主动接近。她不觉得这里将是自己永久的家，如果有一天将要离去，结识新的朋友会徒增将来的痛苦。

        吉娜说：“我能理解，但现在是学习的时间，如果你完成了功课，可以在明天下午去找你的朋友玩。”她用藤条在克莱儿手背上轻敲了一下，“听明白了吗？需要用疼痛来帮你集中注意力吗？”

        吉娜对路易斯夫人聊起以后生活的打算，乌布里希是一个德国姓氏，她的母亲路途遥远地跑来这里布料生意，生下了她，年纪渐大之后回到了故乡，留她一人在这里求学。等她攒够了钱，很有可能会回到欧陆，回到母亲的边去。当然，在那之前，她会想尽办法、竭尽所能地把克莱儿送进大学里去。

克莱儿点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