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子以为老爷没听清,忍住了眼泪,又稍微大了点声音说,「——是『丹后少将』细川忠兴大人的屋敷。」
「不打紧……。不打紧的……。咳咳咳……。」
元子小步上前,关切地帮着老人掖了掖上披着的被子。
元子看着眼前的老人,又看了看那些纸稿——眼前的这位老人名叫太田牛一,人们一般尊称他为「和泉守殿」,在被太田家收留之前,元子其实对这个老人并不是特别了解,只知在这样的一个乱世,能够活到七八十岁的人屈指可数;可是到了这个可以当自己祖父的老人
边侍奉之后,元子才知
这位老先生,也曾一度是一个风光的人物,不仅曾经出仕过越前大名丹羽长秀,甚至已故「太阁」
提及伤心之,元子
泪回忆
,「十年前,在石田治
少辅大人跟骏府大御所殿下开战前,在这大坂城下的细川府邸燃烧了一场大火,大火蔓延着少了半个街町,想必大人您也应该知
这件事的吧?而我们家的房子……。就在细川府邸的后院旁边……。那天晚上我们家里,除了我之外,都被烧死在了屋子里……。多亏老夫人当年收留我,不然,在这样的乱世里……。元子真的不知
该怎么活下来……。」
他也曾经像你们这样年轻。」
前田玄以和尚——也就是元子口中的那位「半梦斋民」——在京都、大坂跟伏见等近畿之地开设过学问所。
看着这么一个难得的抱有些许才华的女子,牛一也有些困惑,她怎么会沦落到给自己来当了侍婢呢?到京都入去
个女官,或者去江
将军寓所的大奥中当个「女中」,也要比在自己这样一个寒酸的府宅内当个普通婢女要好很多吧。
小女耳濡目染,也跟着识了字,还读过《五经》,学过算术。」
牛一一听,倒是一惊又一喜——因为他早想找个人帮自己代笔了,可是原先在这个家里,识字的下人着实不多;如果要是去找外人来代笔,牛一又怕写些什么东西,被大坂或者京都跟骏河、江那里的人知
了,会让他们多心。
「哦……。」
「那么……。正好元子也睡不着,大人,莫不如您给婢讲讲,让
婢替您执笔如何?」
「不敢当……。于通大人是何等的才女?元子不过一介污泥,怎敢跟碧玉相提并论?」
」
牛一怔了怔,只是怜悯地点了点。
殿下丰臣秀吉和骏府「大御所」
全视作滥杀,于是造成了丰臣家内
的对立,随后德川家康借口征伐远在会津的上杉景胜试图借机撺掇大位,准备召集对石田三成素有嫌隙的大名起事,这其中便有丹后国大名细川忠兴;而为了让这些大名有所忌惮,石田三成便准备下令囚禁他们于大坂城下的亲眷们,就在这时候,位于大坂城下西南角的细川屋敷,忽然火光四起——据传闻说,忠兴的妻子细川伽罗奢为了不连累自己的丈夫,便在三成带着大坂奉行众们到来之前就开始在府邸内放火准备自焚,而又因为伽罗奢
为信奉天主的「切利支丹」
之后,曾命当初的「京都所司代」
那是庆长五年的一个夏夜。
兼「民卿」
所以我才要写这本《信长公记》——我想让像你这样的年轻人,记住曾经有这么一个人……。
「为一介女子,你居然认识字?」
元子惭愧地说。
牛一又陷入了回想当中,他慢慢才想起来,丰臣秀吉在就任「关白」
牛一轻蔑地笑了笑,「看来那『猴子』还是了些许好事的……。
「哦……。」
当年秀吉活着的时候,就要求全国上下各个大名把自己的亲眷留在大坂城下作为人质,后来秀吉去世,参与侵略朝鲜的各个大名们不得已而草草回国,因为治少辅石田三成擅自对秀吉的死秘不发丧、再加上其对那些侵朝将领们不少的所谓「军功」
「您这是在写什么呢?」
咳咳……。」
「哦……。你刚才说,是谁家失火,烧到你家去了?」
「『信长公』?」
「那你家后来又怎么了呢?」
他咳嗽了一阵,又赞许地看了看元子,「没想到,在我家的屋敷里,也藏着一位『小野于通』啊!」
「那倒也不至于的,大人……。元子幼时在家里,也听过我的祖父提到过那位大人的名字,只是时过境迁,元子确实有点忘记了……。而且……。其实我祖父也是听途说。」
德川家康都对此人尊敬有加;并且,素来喜欢读书的元子也渐渐才知,原来自己喜欢读的当世的不少书刊,其实都来自于此位老大人的手笔。
牛一呆愣愣地看了看天空中的那轮明月,然后说,「我想趁着……。自己尚不算老眼昏花……。写写信长公的故事……。」
「实不相瞒,大人,小女的父亲曾在『半梦斋民』大人开设的书馆里学习,后来就在这大坂城下开了间私塾,给孩子们教书。
牛一转过来,无奈地看着面前这个小女孩笑了笑:「对,织田信长公……。怎么?呵呵……。我想以你的年龄,恐怕连『织田信长』这个名字都没听说过了吧?」
「这是因为……。十年前……。」
牛一问。
面对这位都可以为天皇着书的老人家的赞许,元子受若惊,连忙下跪。
「哼哼……。」
「唉……。千古上下,汉和内外,全都一样……。『遗忘』这种事情,乃是人间共。
「细川屋敷,」
老人摆了摆手,又有点茫然地看看面前卓案上的纸笔,又望了望庭院中的积雪,缓缓说,「有些事情……。不赶紧写下来……。怕是要忘记咯!」
而不能自杀,便让府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