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来得突兀，没有任何铺垫。江捷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垂下眼帘，长长的睫遮住了眸底瞬间泛起的、连她自己都未必清晰捕捉到的波澜。她没有立刻回应，房间里只剩下彼此的呼声。

        自宋胜旌与宋春荣死后，府中只剩宋还旌与苏白宁与少数服侍的仆与侍卫，主家二人亲缘淡薄，府中上下皆知。

        没有追问，没有羞涩，只是一个简单直接的应允。

        宋还旌点，“好，我会想办法为你送到。”

        他无法将一个琅越人，尤其是救治过宸朝士兵的琅越医者带回去，那对他的母亲而言，绝对不可以接受。

        江捷“嗯”了一声，微微偏过，重新望向窗外。暮色渐，永业城的万家灯火次第亮起，映在她清澈的瞳仁里，似闪着微弱的光。

        “我们……成亲吧。”

        “我知你在此，无亲无故。”他避开那些最真实、最残酷的理由，选择了一个最现实，也最无法反驳的借口，“你我同行数月，生死与共。我……不想你一人漂泊。”

        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近乎笨拙的诚恳：“若你应允，此后你我二人，便同一家。”

        宋还旌走到她面前，半蹲下，让自己的视线与她齐平。这个姿态放低了他一贯冷的形，显出几分难得的郑重。

        她的神情平静，无一丝波澜，手中捧着一本泛黄的卷册，那是她亲手誊抄的长子宋胜旌生前的诗文。

        “回来了。”她语气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

        江捷静静地看着他。她看到了他眼中的认真，想起这一路走来的种种，想起他沉默的守护，想起那个在寒夜里给予她温的、僵却真实的怀抱，以及……掏出瘴气林后的那个清晨，她与他之间的那个吻。

        宣政殿复命的第二日清晨，自回到永业城，宋还旌第一次踏入了宋府的宅院。宋府府邸檐楣高耸，却透着一陈年的死寂。

        他不能提皇帝的旨意，更不必提政治的权衡，将一场裹挟着皇权与算计的联姻，伪装成了一场仅关乎他们二人、源于彼此情谊的私人承诺。

        她轻轻了一口气，复又抬起眼，清亮的眸子里映着他的倒影，给出了她的回答，声音很轻，却足够清晰：“好。”

        她明白自己的心意，毫无疑问。

        ――――――

        他推开门时，江捷正临窗而坐，正看向窗外渐落的夕阳。金橙色余晖为她周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听到声响，她转过，目光落在他上。

        苏白宁正坐在窗前的榻上，她虽已年过四旬，容貌依旧清丽，着一件素雅的白色缎面褙子，边伺候的只有贴的老嬷嬷。

        江捷没有抽回手，任由他握着，“我想给我阿爸阿妈写信，就算他们不同意……也总该知晓。”

        他在母亲苏白宁的居所――清晖堂外站立了片刻，才推门而入。

        宋还旌看着她平静的眉眼，伸出手，轻轻覆上她放在膝上的手，她的指尖微凉。

        “嗯。”宋还旌应了一声，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早已冷掉的茶水，一饮而尽，冰凉的压下一些间的干涩与口的滞闷。

永业城，并未返回宋氏将军府。

        她抬眼看他，等待下文。

        其实早在那个时候，甚至更早，答案就已经写好了。

        “多谢。”他低声。

        他背对着她，沉默了片刻，才转过，目光落在她素净的脸上，面上神色如常，语气却是紧绷的：“江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