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趴着睡了一会儿，再次醒来时，周遭仍是寂静的山野，只有他沉稳的脚步声和偶尔的虫鸣。

        楚玉锦没说话，只是将脸埋在他颈窝，很轻地点了点。

        “怎么了？”他声音低哑，带着未散尽的杀气，却又在出口时刻意放柔，“上疼？”

        阿锦不喜欢他这样。

        “自然记得。”

        慕容庭骤然停下了脚步。

        “我明白。”她顿了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忧虑，“只是……其他人恐怕也会知是你杀了他。”

        “是很久。”慕容庭脚步未停，踏碎一地月光，“一年五个月。上次是在我父亲的生辰宴，我们偷偷溜出去看星星。”

        山间路本就难行，她不擅骑，上又不适。

        楚玉锦轻轻笑了：“你还记得。”

        她不必看见这满地的血腥，也不必知他的双手沾满鲜血。

        “……嗯。”

        慕容庭翻下，动作间带着压抑的滞涩。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下来，楚玉锦双手环住他的脖颈，温顺地靠在他前。静默地走了一段，她忽然低声说：“我这样难受，你还是背我吧。”

        “容容，”她轻声问，“你累不累？”

        “迢迢银汉截星。”她看着夜空，轻轻念。

        半个多时辰后，楚玉锦从朦胧睡意中醒来，抬眼便望见了漫天星子。

        “纤云弄玉钩。”他几乎不假思索地接了下句，声音低沉而平稳。

        “你不用担心这个。”他重新迈开步伐，走的沉稳。

一个活生生的人在她面前被如此利落地终结。胃里一阵翻搅，寒意顺着脊椎爬满全。

        “那你困不困？”

        “我不困。你先好好休息吧。”

        只一瞬，慕容庭立刻勒住缰绳。蹄扬起又落下，在原地踏出几声不安的响鼻。

        月光泼洒在山上，两侧树影如鬼魅摇曳。慕容庭单手持缰，另一只手紧紧箍着怀中人的腰肢，骏缓慢在山间走过，夜风刮过耳畔，带着血腥气的凉意。

        是他考虑不周。

        楚玉锦拢紧被撕破的衣襟，目光落在他染血的剑上，“杀人是重罪，即使他……”

        那一瞬间，心脏突然滞闷如死。他在想着如何护她周全，而她，竟也在同一刻想着如何包庇他。

        经过外间时，楚玉锦的睫在他颈间轻轻颤动，但她始终没有睁眼。慕容庭小心地绕过那些尸，不让她沾到半点血迹。

        “你杀人了。”她声音发颤，轻得几乎听不见，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惶。那双原本倔强的眼眸里，此刻只剩下慌乱与无措。

        “容容不要难过。”她的声音贴着他后背传来，带着安抚的意，“你来了之后，我真的一点也不害怕了。我已经没事了。”

        楚玉锦不适地动了动。

        此刻的安宁令她觉得安稳平和，又觉得这寂静美好得让人想要轻轻碰，心中生出一点无伤大雅的顽。她伸出手指，极轻地挠了挠他前的衣料。

        “我们很久没在晚上出来了吧。”她将侧脸贴在他宽阔的背脊上，感受着布料下传来的温。

        慕容庭在她面前半跪下来：“嗯。”他声音沙哑得厉害，“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受伤？”

        他低低应了一声，背着她，继续走在月色与星光铺就的归途上。

        “还有衙役在另一救人，我们先走吧。”他横抱起她，在她耳边低语，“闭上眼睛，别怕，我会带你回家的。”

        “是我冲动了。”慕容庭打断她，脱下外衣覆在她上，“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他依言将她转到背上，调整了一个让她更舒服的姿势。楚玉锦安稳地趴着，鼻息间是他上熟悉的气息，混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铁锈味――那是血干涸后的味。惊惧过后，疲惫如水涌上，她眼渐渐沉重。

        “没有。”

        他让她闭上眼睛，自己强忍怒意替寨主穿好子。

        “阿锦，”他忽然开口，声音比夜色更沉，“今夜的事，不要告诉别人。”

        “不累。”

        楚玉锦便不再说话，只轻轻笑了笑。在这样的夜晚，她的心变得特别柔，像浸满了温水的棉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