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她反应，又一声气音艰难地挤出：“……抱、歉。”

        崔元徵下意识地伸出手，指尖在即将碰到他颤抖的脊背时，生生顿在半空。她看着他因痛苦而扭曲的侧脸，听着那撕心裂肺的声音，一种陌生的情绪攥住了她的心脏——不是怜悯，而是一种更尖锐、更无措的东西。

        记忆中，围绕她的词汇总是“病弱”、“需静养”、“莫添乱”，即便是关怀也带着小心翼翼的疏离。她早已将自己定位成致的瓷娃娃，一个需要被保护、同时也容易被忽视的存在。

        “姑娘姑娘！楼侍郎醒了！”

        这两个字清晰地撞入耳，让她电般直起子，猝不及防地撞进一双眼里。那眸子因高热而雾气氤氲，眼底却烧着两簇异常明亮的火苗，里面没有她习以为常的怜悯或审视，只有沉甸甸的、几乎要溢出的感激，以及一丝绝不该出现在此情此景下的、清晰的愧怍。

        救治楼朝赋，于她而言，是绝境中的自救，是抓住一或许能挽回自命的浮木，是一场冷静的利益计算。她从未想过，这仓促间的“举手之劳”，竟能换来如此郑重其事的感谢，尤其是……还夹杂着一句为“连累”而生的“抱歉”。

        “连累你……卷入是非……对不住……”

        烛火摇曳，将两人的影投在纱帐上，拉长出纠缠的轮廓。崔元徵俯凑近的瞬间，几缕青丝不受控制地垂落，轻轻扫过楼朝赋的颈侧。昏睡中的男子似有所觉，结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待这阵咳好不容易平复，楼朝赋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在锦被中，只有膛还在剧烈起伏。他缓了许久，才用那嘎得几乎辨不清原调的嗓音，断断续续地解释，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间挤出来的：

        崔元徵感觉自己的心，在那一瞬间，漏了整整一拍。她看着眼前这个深陷锦被、命若悬丝的男人，他自己已是这般光景，醒来后第一件事，竟是向她这个“施救者”谢，甚至为可能带来的麻烦而致歉。这种纯粹的、近乎笨拙的善意，像一柔的刺，准地扎进了她层层包裹的心防。

        绘夏屏住呼，看着自家姑娘脸上闪过震惊、困惑，最终化为一种极为复杂的、她从未见过

        崔元徵形微微一僵。

        楼朝赋望着她脸上罕见的怔忡，似乎想扯出一个宽的笑，弧度还未扬起，便牵动了内里的伤，一阵剧烈的咳嗽猛地席卷而来。他整个人蜷缩起来，每一次息都像是用尽了全力，额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腔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嘶鸣。

        “多……谢……”

是崔元徵的话它向来奉为圭臬，既然她的姑娘说这楼侍郎能活，那就是一定能活，想着，女孩将要端到了崔元徵面前，“姑娘，药温好了，可以给楼侍郎喝了。”崔元徵看着黑的药汤，微微颔首，慢慢起准备让位给绘夏的一瞬，床上闭幕不醒的男人抬手勾住了她的衣袖，崔元徵和绘夏皆是一惊。

        “楼大人，你想说什么？”她压低声音，气息拂过他耳畔。

        她一时竟忘了该如何反应。

        楼朝赋的嘴无声翕动，像离水的鱼。崔元徵不得不将子压得更低，耳垂几乎贴上他干裂的。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得能闻到他上混杂着血腥与草药的气息，近得能感受到他呼出的微弱气拂过她耳廓最感的那寸肤。她下意识地屏住呼，才从这片灼热中捕捉到那两个破碎的音节：

        绘夏吓得差点打翻药碗，慌忙上前却被崔元徵一个手势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