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以翮的目光沉了下来。他手指收紧，将她拉近半步――

        周围的人群依旧在低声交谈，香槟杯碰撞出清脆的声响。

        当他的影出现在展厅门口时，室内柔和的灯光在他上投下一长长的影子。他脚步微顿，目光迅速扫过全场，似乎在寻找什么――或者说，寻找谁。

        周以翮低看着她，眼里比刚才深了一些：“没关系。”

        利筝挑眉：“画？”

        她就站在不远，一盏灯的光晕边缘，手里端着一杯金色的香槟，正一瞬不瞬地、毫无避讳地注视着他。

        他调整了一下因为匆忙而微有褶皱的袖口，朝着她的方向，一步步走去。

        “抱歉，迟到了。”他在她面前站定，“停车花了一些时间。”

        侍者适时地托着酒盘而来。她取过一杯，递给他，“尝尝这个，艮第特级园。”指尖过他的，“单宁很柔，像……”

        “没关系。”她轻笑，指节在展柜玻璃上轻轻一叩，“正好，这本仿稿里的插图，我还没给别人讲解过。”

        周以翮忽然笑了，很浅，但足够让她捕捉到：“……补偿我一幅画。”

        ――那是她上周在展览，倾看画的样子。

        直到周以翮走至近前，她才仿佛刚刚回过神来一般，眼中的专注如同水般缓缓退去，换上了惯有的、略带疏离的社交笑意。

        不小心被后动的人群惊扰，她侧微让，手腕随之不经意地一倾――

        她立刻放下酒杯，从手包里抽出一条纯白的棉质手帕，有些懊恼：“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附近几位宾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目光短暂地聚焦过来。

        他的右手虚悬在她腰后，维持着一个恰到好的距离。

        就在他的视线即将掠过某个角落时，他定住了。

        但不过一两秒的时间，那些视线便礼貌地移开，刻意压低的谈话声又重新响起。

        那目光里有一种全然的、几乎令人心悸的专注，仿佛整个低声轻语的展厅、所有宾客都在这一刻模糊、虚化，成为了背景板。

        手帕过他的锁骨，往下着酒，动作慢条斯理：“真是抱歉，周医生。我楼上休息室里，恰好准备了备用的衬衫。如果你不介意……”

        她没有微笑，没有招手，甚至没有任何额外的表情。只是那样看着。她的眼神像幽潭，里面清晰地、完整地映出他刚刚踏入展厅的、带着一丝匆忙和寻找意味的影。

        当十点的钟声响起，宾客陆续告辞，利筝终于走向他：“现在，要看我的私人收藏吗？”

        周以翮的视线落在书上，但利筝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并不完全在那里。他的目光偶尔会回到她开合的上，连在她握着杯柄的指尖。

        周以翮的结动了一下。他忽然握住她的手指，将她那只杯子举到两人之间：“要不要先喝完这杯酒？”

        利筝并没有隐藏在人群里。

        “在这里当众画我，不会太……失礼吗？”

        “等最后一个客人离开，我就上去。”

        ――他画了她。

        周以翮抬手，轻轻捉住她的手腕。他的手心温热，虎口的薄茧过她的肤：“先看完你的藏品。”

        “楼上还有更好的藏品，”她轻声说，“要看吗？”

展厅的那一刻，优雅地转，重新入人群。

        他伸手，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对折的素描纸，展开――

        沉冷的气息渐渐清晰，混合着展厅里的酒味与鸢尾花香。

        利筝的呼微微一滞。

        绛红的酒泼洒而出，瞬间在他洁白的衬衫上晕开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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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指尖隔着那层饱了酒、变得半透明的衬衫面料，按上了他的膛。酒痕在衬衫上迅速蔓延，隐约透出底下的肤。

        “至少让我补偿你一杯酒？”她轻声说。

        空气凝固了一秒。

        他随意地拭了几下，红酒的痕迹反而晕得更开。利筝的视线顺着那片深红下，又缓缓抬起，对上他的眼睛。

        她忽然笑了，指尖轻轻点上他的口，隔着被红酒浸的衬衫：“周医生，你确定……”

        周以翮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忽然伸手接过手帕，“不必麻烦。”

        急剧升温的空间里，周以翮的声音低得只有她能听见：“让我画完这幅画的完整版。”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在她碰的瞬间，周以翮呼节律的微妙中断，腔的起伏短暂凝滞，肌理在瞬息间绷紧。

        利筝就着他的手微微倾，抿了一口。杯沿离开时，酒在她间留下了一极细微的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