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到需要被拖行的麻袋和她溅了几点红意的鞋面仍在脑中盘桓，想起来时所见的从顺文门方向渐渐四蔓的辉煌火把，尚黎光敛目深思。

        血飞溅，梧桐叶里，凤凰了无生息。

        不像。

        他今天是要跟到底了。

        她既然自己动手，就不会在这里杀了他。

        “不急。”

        林湘收回抵在他上的短刀。

        “公子，还逛灯会吗？”后，余音犹豫着出声。自打发现那个林七后，他家公子的目光就一直粘在人家上，还特意行了过来，说出刚至灯会的谎话。

        林湘应了声，扭脸问元宵：“你呢？跟我回去还是回家？”

        林七和她书舍的男工一前一后上了骡车。窄而老破的骡车扬起车尘，慢慢驶离了灯市而去。

        “姑娘，您这货真够沉的。”车夫笑眯眯搭话。

        尚黎光有预感，对他来说，这会是个用得上的秘密。

        把包袱里那件干净的外衫换上，背着麻袋，林湘从暗巷里出来。

        “不要指，也不用帮我，元宵，我自己来。”

        元宵奔到她面前，满脸紧张地上下打量，然后指着林湘的脸伸出手要碰她。

        从背后取下下午买来的包袱，她蹲下，将林沅上绑缚的那些用空了的暗装置统统卸下来收好，然后拿麻绳捆紧了对方的手脚，把他整个人都装进麻袋里。

        放下麻袋，她把背在前的包袱扯扯，从怀里掏出一只帕子，手脚暴地又一遍自己的脸。

        两人那些的恩怨纠葛，没说的，她今夜都说了出来，不说的，他们彼此都心知肚明。

        即将被她改变命运的尚黎光立在路旁灯影下，后跟着几个仆从。主动掀开面前的垂纱，文弱的少年郎嘴角笑，色若琥珀的清亮眼眸轻柔地凝睇着她。

        “夜还未深，你这就要归家了么？”目光看向骡车，尚黎光向她请教，“我很少逛灯会，你知这会上有无甚么好玩的去吗？”

        一次，两次，她气吁吁把袋子搬了上去。

        她回过。

        骡车拐了个弯，正是与来此的军士同向而驶，若再拖一会儿，林七只怕要被她们遇上。

        “都好的。”林湘僵着声，打断还想问什么的少年，“我先走了，你慢慢逛。”

        两人沉默着返回巷口。

        这就够了。

        没有停手，林湘在同样的位置又砸一下。

        在离拜月宴不过数里之遥的灯会上，林七她，究竟在什么呢？

        “我给您加车费。”

        从林沅倚靠的杂物堆里随意掂起一个重物，也不挑是板是棍，林湘冲着他的脑袋砸下去。

        “没想到竟会在这里同你遇上，林七，仲夕顺遂。”

        “余音，你同我一起逛逛。”他轻唤自小陪伴自己的小厮，复而从腰间荷包里取出一个银锞子递给其他仆从，“一年一次的团圆夜，难为你们受累陪我出来，这点银子拿去走走看

        元宵抬手指车厢。

        骡车夫等在巷口，见他们这样出来，热情地想帮忙提东西上去，林湘摆手拒绝，沉下气自己去拽。

        “林七――”正要抬爬上车去，有人叫住了她。

        林沅本就重，她又了点别的东西遮掩，力吃不消，背不了多久，到后面，林湘几乎是拖着袋子走，一路行人避避让让，一无所知地见证她的罪孽。

同乡”的种种都记在心中，林湘了解他的故事，林沅又何尝不了解她的格？

        碎裂的木板掉在地面，无声昏垂了颅，林沅额前多出一个血肉模糊的伤口。

        并不是军士的缘故，林七只是要避着他。从第二次见面起，她在自己面前就一直很不自然。

        “嗯。”点点，林湘试图去弯嘴角。她不知自己有没有笑出来，“你……你也是。”

        因此，她才这般举止失当么？

        她记得温热的血溅到脸上的感，腻而恶心。

        林七是……他闭目过了遍她的举止神态。

        转回步，眸光落向被游人飘摇衣袂遮覆的地面，尚黎光声线中惯常携着的笑意里多了分真心，“时间还长，自是要多逛上一会儿。”

        “没事。”林湘侧躲开他的手指，“不是我的，应该是没干净。”

        “哎呦――谢谢您咧！快快，咱上车走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