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伤了我，又毁了我的燕衔，这些就够交差的了。”短刀主人直起来，掐诀召来余下的燎魂司行走，话音清冷，“前就是朔渊鬼门，也轮不到燎魂司来清理门。”

        日西落，乌烟四起弥漫，覆满冷霜的雪原蒙上了一层黯淡的昏红。凌乱的撤军之势已不复存在，如今不见斐军的玄金旗，亦不见卫军的玄赤旗，浩浩汤汤的十万联军恍若凭空蒸发了一般，只余……拧成几的殷军高举张扬的凤纹旗，如离弦之箭掠向极北之地。

        又是那只苍白的手缓缓掀起了车帷，随后她又见到了那双笑的凤目。凤绥斜倚着车舆，微微笑着，“小剑君来了。可是来寻太子丹舒的？”

        随手掷去乌隼的尸，末了，怀珏从剑上跃落于凤绥的王车之前。斐军已然奔远，徒留无人执缰的王车，慢悠悠踏雪缓行。

        怀珏死死盯着车舆内      ，丹舒阖目卧于座下小榻上，仿佛安然睡去了似的。

        *

        她眼前一阵发黑，浑不自觉战栗起来，“凤绥，为何背叛？”

        怀珏自紫府中引出一缕稀薄的真气，沿着澄翎对敌一侧的刃覆上，短刀主人本就力渐不支，哪里还招架得了怀珏滴水不漏的步步紧。一上澄明耀目的纯真气，短刀就止不住震颤嗡鸣，她调动起通内息，咬牙苦撑了几瞬，掌中短刀却难堪消煞，莹的弯月刀刃浮起一细痕，而后片片绽裂，被势不可挡的澄翎一剑扫开。

        她执剑斩断王车车辕，一阵颠簸过后，王车停了下来。

        不，若是如此，他何必偏选在这个时候倒戈相向，光凭殷军几万人，是绝无可能一口气侵吞下稽斐卫三国之力的。怀珏稍一思忖，整颗心如坠冰窟。她虽未亲眼目睹稽军覆灭，但朔渊的几个守城兵已与行尸走肉无异；而捣毁凡人心元的阴毒手段，又绝非燎魂司行走所为。

        涌起咸腥的血气，她拧眉垂目，竟见自己的一滴血落畔，落入了皑皑雪地之中。那一点红，红了不到半刻便溶于雪下消湮不见，也就是她失神的这半刻，八门阵型出缺口，已足以让怀珏趁隙御剑遁走。

        怀珏的心口仍在作痛，犹如填进了千钧金石，愈渐往下坠去。她难以不去忧心丹舒的安危，她才给了他一滴指尖血，与他结下血契，若是他遭遇不测，她的血至少能够保他命无虞。

        几人听候指令，各自放缓步伐，收拢行距，不紧不慢地尾随着怀珏。寒风拂过一人鬓边雪狐似的两条发辫，轻佻的男声从恶鬼长面下透了出来，“啧，又来一个手山芋。有了那位小剑君撑腰，人间界的王侯将相倒是气了不少。”

        “是无形之火……你竟敢仗着异火造下滔天杀孽……”怔怔望向漫天盘旋的乌烟，怀珏恍然醒悟，所谓的烽火狼烟，原来皆是――凤绥焚骨燃命的罪证。

        极北之地，雪原迷瘴，怀珏确已将之驱散涤净。独吞稽之阔土，这便是凤绥真正的图谋么……？

        “为何？小剑君，人间界不遵循义，从来只讲求四字而已。”凤绥温笑意仍与往常无异，他似怜似叹――

        *

        却是城楼下的宁折率着亲卫一字排开，严严实实挡住了几人的去路。赤衣少年扬戟一挥，毫无惧意地怒喝：“尔等，不得再往前一步！”

        一又一乌烟，正从他上钻出。

        *

        她心下惊疑不定，循着丹舒微弱的气息纵剑疾飞，眼角余光却捕捉到一抹熟悉的黑影。她忍无可忍，探手狠狠一扼，乌隼信很快在掌中化作一滩模糊的血肉。

        心上疼痛，即是血契已然起效。可心痛之余，她却就快感应不到丹舒的存在，只怕他已陷入了较之生死还更凶险万分的危局里。她探寻着丹舒的所在，从空中俯瞰，三国联军的境况又与方才的匆匆一瞥大不相同。

        “不必紧追。”

        事到如今，再问这话未免太过可笑。但她无论如何也得问个明白。

        “成王，败寇。”

        刀柄脱手，短刀主人失了依托，只得随势倒仰，如一叶断线的纸鸢，向后远远坠去。好在她尚有余力，将要落地时灵巧一扭，靴子深嵌入雪里数寸，终是堪堪稳住了形。

衅，“你尽可以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