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也像没关注到这边的龃龉，自然地夹菜、吃菜，一直看他的安冉只觉心慌，哥哥每长大一点都像失去一点生命，如今正在无可挽回走向灭亡的临界点，周冰冷。

        啪嗒。

        盛朗华满意地点点，转而问姚晓萱：“家委会那边有什么通知吗？”

        在问盛也。

        张秀兰叫住他：“大年三十有什么重要的事不能明天再说？”

        赶紧拿纸一点点拢到面前，拭干净：“我不小心…”

        安静。

        盛也放下筷子，面无表情，看不出早先不受控的模样，应：“好的，B类讲的高考压轴题，不算难。”

        刚被婆婆沙影过的姚晓萱哼笑一声：“确实。”

        安升听了不高兴想反驳被姐姐按下，气得喝汤故意发出声音。

        鲍鱼酥从她筷子上落，满桌子碎渣。

        电视里听脱口秀的晚会观众哈哈大笑。

        她顺着风的方向看去，庞大的银杏树叶间星点明灭，盛也蹲在树上，两指夹住一烟，路灯裹着微尘的暗光刚好够安冉看清他开口。

        锦城宴订的年夜饭，安冉吃不出来炖四个小时的开水白菜和水煮白菜有什么区别，她一边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一边偷瞄盛也，食不知味。

        不等他妈再说话，抄起外套就走，安冉闻到一呛鼻的香水味，埋打了个嚏。

        盛淮波不耐烦地摆手：“妈，你又不懂，问这么多什么。”

        姚晓萱拿陶瓷勺子把燕窝羹搅合得铛铛响。

        盛朗华习惯了旁人不在他面前擅自开口，示警般地清清嗓子，开始问话：“最近学校的补课怎么样？”

        安冉把银杏叶攥进掌心，地上掀起一圈落叶，砸向她厚厚的雪地靴。

        屋外跑过去一群小孩，叽叽喳喳惊飞休憩的鸦，“哑——”地一声撞进漆黑烟雾里，烟花升空，天被照亮一瞬。

        盛朗华眉紧皱，盛淮波依旧事不关己，张秀兰开口打原场：“家委会这边我是知的，张主任也说小也表现得很好，就是小也，你这子要改改，少跟你妈学，小小年纪哪有什么苦楚，说苦哪有我们当年苦哦…”

        他说：“他们不爱你。”

        张秀兰给安升夹了一块大黄鱼，转数落她：“小冉，女孩子家家的要有点样子，以后出去不懂礼该说我们盛家没教好。”

        幸好外婆会给安升夹菜，絮絮叨叨一些车轱辘话。

        众人视线看向安冉，除了盛也。

        没有人离席，也没有人动筷，直到盛朗华接了个电话：“喂，老田啊，新年好新年好，啊？老刘他…”

        被热闹包围的安静。

        安冉从前院绕到后墙给爸妈打电话拜年，一旁的爷爷骂骂咧咧不愿接过去听，她讨好地说了许多吉祥话，最后难堪地挂断手机，掌心飘进一片银杏叶，枯黄又挣扎。

        时间突然被放慢，她能清晰感受到叶子沿掌纹飘，金黄的叶片边缘掉落一块红干燥的碎屑，烟花的绽放也告一段落，后墙外只有风。

        “没有。”

        爷爷不爱她，爸爸妈妈会爱她，弟弟会爱她，以后还会有很多人爱她。

        说着走进书房，一直没说话的盛淮波松了口气，刨了几口饭急匆匆要走：“盛也，你和弟弟妹妹等我回来给你们带新年礼物。”

电视里岳云鹏和孙越正在逗乐，烟花炮仗声一阵大过一阵，人群的哄闹从社区市集蔓延，喜气洋洋映在这一家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