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彼禯矣 · 其六
数日后,燕都。
“今天这婚他是结也得结,不结也得结!”
听到父侯咬牙切齿、伴随着把竹简扔在地上的骂声,殷旸感到自己心里竟隐约松了口气。
然而,gen据自小时起母亲对他的教育来看——女慕贞洁,男效才良。说明男子只有矜持自守、永葆忠贞才会有女人爱。因为这点小事就表现得欢欣雀跃,绝对是不自尊自爱、男德修习不够到位的表现,作为这方面的典范,他当然要恪守不渝,不能犯常识xing错误。
于是他撇了撇嘴,没有zuo声。
看到儿子的这熊样,穟桓侯更是气得差点吐血,拍着案几,苦口婆心:“殷旸小儿!你可知寡人为了你,每天要受多少的罪!你小时候每天都像个泼猴似的乱窜,寡人念你年纪小,也就不说了。如今十七岁有余,将及冠的年龄,已经不小,却还天天惹是生非,让为父替你cao2碎心跑断tui!古人云立爱惟亲,立敬惟长,始于家bang,终于四海。你就是这样孝顺我的?寡人以后又如何放心让你cao2持国事!小事便罢,如今偷跑去晋、卫边境,抢了泉国公子回来也不同我商议,是不是若有下次,你便要在寡人不知dao的情况下同别国开战了?”
他数落了一通,仍未气顺,反而越想越怒,“寡人同你说了多少次,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在民众心里的形象很重要,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天不论你怎么想,这泉姬你是娶定了!且不谈你自己的名声,就是她的名声,你也耽误不得。”
他骂得急了,气chuan不止,端起案上浆水一饮而尽。
与之相对,他旁边的君夫人却怡然自得,保养得宜的纤纤十指上涂了红蔻丹,正伸出手拈取在此寒凉北国极少出现的紫putao。闻言,更是笑出了声:“君上,你莫恼。我看旸儿对此安排,可是顺心如意得紧呢。”
殷旸闻言神色一凛。每次都是这样,即便他自觉已经zuo得很好,母亲却还能像他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猜出他心里在想什么。
他刚想还嘴转移话题,就见穟夫人继续dao:“毋要乱想,小童可未在你肚子里放蛔虫。只是你这小儿,也未免太喜怒形于色。怎的,那泉姬是怎样的人,竟让你满意如斯?”
她连putao都不吃了,令婢女取来丝帕替她ca净指尖的果汁,一手支颔,充满兴趣地凑了过来:“可要母亲将她唤来,替你参谋参谋?”
“我……你……”殷旸我我你你了半天,竟凑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眼看就连父侯也向自己投来若有所思的目光,他实在坐不住了,腾的一下就从地上tiao了起来,借口要去温书,三步并两步地冲出了gong殿。
末了竟还听见殿内飘来一句取笑:“嗤,说是去练武,我倒还给他面子,信个三分。说是去读书——君上,你说,他这样子,竟是随了谁?”
……
瑛姬是异bang人,自然不可能居于gong城之中,自打第一日她面见穟侯阐明情况之后,便一直住在传舍之内。想是脚伤不便行走,听说这几天一直也都闷在房里。是以,殷旸也没见过她。
原本只是想躲开父侯和夫人,未成想路上竟又遇到想真的把他抓去读书的太叔颐。殷旸翻墙逃跑,也不知怎的,走着走着竟就走到了瑛姬所宿的传舍门口。
倘过门而不入,岂非无礼?
殷旸清清嗓子,正了正翻墙弄得略有散乱的衣冠,大摇大摆地便走了进去,来到瑛姬所住院落的门口。
梆梆。他敲了敲门。
“请。”里面那个有几天没有听过的女声答dao。
说来也有意思。泉姬ti虚,每每开口,中气并不是很足。讲起话来,总是缺乏抑扬顿挫的重音,便感觉从她口中吐出的所有字句都是飘在云端。闻之心中如有猫抓,偏如何都搔不到yangchu1,让人听了还想听的同时,又忍不住心生躁意。
殷旸想着,推门而入。
只见瑛姬正箕踞于案后,手上持有几片简牍,似在读着什么东西。见到来人竟是殷旸,她显然吃了一惊,忙试图起shen换成更合适的坐姿,奈何tui脚不便,不仅没能成功,还痛得嘶了一声,歪倒在案旁。
殷旸几乎是下意识地便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伸手微微搀了她一下,帮她重新坐在地面上。
“让太子见笑了。”瑛姬说dao。
殷旸的shen量比瑛姬高出不少,尤其当此刻他跪坐于她shen前,更觉女孩shen形的瘦小。
这感觉就好像她可以完全嵌进他怀里,而他只要张开双臂,就可以将她完全藏住,再不教旁人窥见分毫。
许是因刚刚的失态而感觉到了尴尬,那张有些病态白皙的面庞此刻染上了两抹绯红,凭添几分jiao艳美态。纤长的睫mao微微扑扇,有如蝴蝶振翅,让人